心得派别开新境的外科专家高秉钧

高秉钧，字锦庭，清代嘉庆年间无锡名医，业疡科三十余年，而又精通脉理，强调外疡与内证异流而同源，循内科之理以治疮疡，不以秘方录药自炫。著《疡科心得集》三卷，立论甚精，颇多发明。其中阐述温病学说于外科中的应用，尤发前人所未发。

高氏认为，外疡的致病之由不外乎内因与外因。内因者，即喜、怒、忧、思、悲、恐、惊七情也；外因者，即风、寒、暑、湿、燥、火六淫也。发于脏者为内因，不问虚实寒热，皆由气郁而成，如失营、舌疳、乳岩之类，发于腑者即为外因，其色红，形高肿，脓水稠粘，神气清朗。其中有火热助心为疡者，有寒邪伤心为疡者，有燥邪劫心为疡者，有湿邪壅滞为疡者，但俱系天行时气，皆当以所胜治之。他曾举暑邪为例，论述了由此而产生的各种外证。他说：“如夏令暑蒸炎热，肌体易疏，遇凉饮冷，遇热最易内入。客于脏者，则为痧为胀；客于府者，则为吐为泻；客于肌表者，则为?、为瘰、为暑热疮、为串毒、为丹毒游火；客于内理者，则为痈为疡；客于络脉者，为流注、为腿痈......亦有暑邪，内伏，遇秋而发者，在经则为虐，在府则为痢，其在肌络，则为流注、腿痈等证，是名阳挟阴，用药则以解散和营通络，即不散而成脓，亦不至有大患。又有正亏邪伏深入，交寒露霜降而发者，在内则为伏邪痹疟，朝凉暮热，或昼夜热而不退，缠绵不巳，致阴虚化燥，痉厥神迷，内闭外脱，不可为治。在外发痈疡，则为正虚邪实，阴中挟阳，成脓溃后，虽与性命无妨，然收功延日，不能速愈。”可见，高氏将暑热

疮串毒、丹毒游火、流注、腿痈等均归结为暑湿热之气外感而致，而邪伏之浅深久暂，发病之早晚迟速，又对外证的预后病程起着重要的作用。高氏还明确提出：“盖以疡科之证在上部者，俱属风温风热，风性上行故也，在下部者俱属湿火、湿热，水性下趋故也，在中部者多属气郁火郁，以气火之俱发于中也。其间即有互变，十证中不过一二。”说明外感之邪对人体各部位有一定的易趋性，对于指导外疡的辨证论治是有帮助的。

高氏于临床亦多取温病治法，如痈疽初起用宣热透散拔毒之法；伤寒流注用解表清肌、拔毒清热以内消之。疗毒则总以清热败毒为主，兹举数例如下：

(1)脑疽对口证治；脑疽属太阳膀胱经积热或湿毒上壅，或风温外感，或阴虚火炽，或肾水亏损阴精消涸所致。其源之浅深不同，而证之轻重亦异。初起一粒形如麻豆，至一二日微寒身热，渐渐加大，至七日成形，根盘红肿，顶突宽松是为顺证，斯时憎寒壮热，朝轻暮重，舌白苔腻，胸痞哕恶，脉细弦数，此湿热上壅，即用黄连泻心汤或温胆法。若面油红舌干绛赤，烦躁干哕，口渴喜饮，大便坚实，是火热伤液，如犀角地黄汤，或羚羊角，银花、地丁、石斛、芦根、鲜首乌、黄芩、枳壳、山栀、丹皮、灯心、竹叶、夏枯草等类，清其火毒，解其营热。至十四日后脓透，根盘焦紫，热退身凉，脓水淋漓，倘有不能透彻，清营方内加甲末、制蚕、角针以攻其毒。至二侯半瘀腐渐脱，新肉渐生，身热渐退，脾胃醒复。过二十八日后腐全脱，新肉满，饮食嘉，调养好四十日收功。

又有一种阴证，初起形色俱不正，寒热不加重，身虽发热，面色形寒，疡不高肿，根盘平塌散漫不收，过侯不透，脓稀不腐，正气内亏不能使毒外泄，而显陷里之象。此由平日肾水亏损，阴精消涸，阴火炽甚而成，其危险不能过三侯矣。其中犹有三陷变局。谓火陷、干陷、虚陷也。火陷者，气不能引血外腐成脓，火毒反陷入营，渐致神迷发痉发厥。干陷者，脓腐未透，营卫巳伤。根盘紫滞，头顶干枯，渐致神识不爽，有内闭外脱之象。虚陷者，脓腐虽脱，新肉不生，状如镜面光白板亮，脾气不复，恶谷日减，形神俱削，渐有腹痛便泄寒热，宛似损怯变象，皆不治之证也。以上不录方药者，以其变化多端，各宜随证治之。

(2)大头瘟及抱头火丹毒证治：大头瘟者，系天行邪热疫毒之气而感之于人也，一名时毒，一名疫毒，其侯发于鼻面耳项、咽喉，赤肿无头或结核有根。初起状如伤寒，令人憎寒发热，头痛，肢体甚痛，恍惚不宁，咽喉闭塞，五七，日乃能杀人。若至十日之外则不治自愈矣。治宜辨之，先诊其脉，凡滑数浮洪沉紧弦涩，皆其侯也。但浮数者邪在表，犀角升麻汤发之：沉涩者邪气深也，察其毒之盛者，急服化毒丹以攻之；实热便秘者，大黄汤下之，或年高气郁者，五香连翘汤主之．又于鼻内嗅通气散。取十余嚏作效，若嗅药不嚏者，不可治之，若嚏出脓血者，治之必愈。凡左右看病之人日日用嚏药嗅之，必不传染。切须记之，其病人每日用嚏药三五次以泄热者，此治时疫之良法也。凡经三四日不解者不可大下，犹宜和解之，以犀角散、芩连消毒饮，甚者连翘汤之类。至七八日大小便通利而头面肿起高赤者，可与托里散、托里黄芪汤。如肿甚者，宜砭患处出恶血，以泄其毒。

抱头火丹毒者亦中于天行热毒而发，较大头瘟证为稍轻，初起身发寒热，口渴舌干，脉洪数，头面焮赤有晕，治以犀角地黄汤或羚羊、地丁、银花、黄芩、山枙、石斛、元参、丹皮、知母、连翘之属，若舌腻有白苔者，宜黄连解毒汤，外以如意金黄散蜜水调涂则愈。此证不传染。

(3)面部疔证治：其轻者多因风热而结，初起迹如蚊咬，而根盘巳经坚肿，恶寒身热。次日头破如一粒椒，外用围药敷之，顶用白雷丹以万应膏盖之。间日揭开顶如僵腐状，以升膏盖之，再间一日揭膏，其坚腐自落，脓随而出，药用羚羊、地丁、银花、丹皮、知母、连翘、黄连、山枙等类。如火盛热甚即用犀角地黄汤或黄连解毒汤，若不透即以制蚕、角刺透之，脓泄肿消总以七日为期，后即脓尽收口。其重者或因七情内伤，或因于膏梁厚味、醇酒炙煿，五脏蕴热，邪毒结聚而发。初起形如粟粒或如水泡，按之根深，如钉着骨，痛不可忍，根盘漫肿不透，面目浮肿或坚肿焮红，恶寒身烙热，恶心呕吐，肢体拘急，三四日后或口噤如痉，神识模糊，此以火毒陷入心包，即名走黄疔，十有九死之证，宜服紫雪丹或至宝丹及犀角地黄汤，外药亦如前法。又古方有夺命丹，可用一粒，入疮头以责药盖之，若不省人事，或牙关紧急，以夺命丹为末，，葱酒调灌亦可。若有红丝，急宜用针于血丝尽处，挑破使出恶血，以泄其毒，或有生者。又有余毒走络而遍体发流注者，治与阳证流注同。

(4)流注腿痈证治：流注腿痈证虽殊而治则一。若因于风寒发热，或暑湿交蒸，内不得入于脏腑，外不能越于皮毛，行于营卫之间，阻于肌肉之内，或发于周身数处而为流注，或发于腿上为腿痈。此属实邪阳证。初起憎寒壮热，或微恶寒发热，遍身骨节疼痛，其肿处渐渐加大，斯时宜以发散透解，或亦可以消散。如身热无汗，即能成脓。大抵阳证流注出脓，即似伤寒之出汗。其色虽白，不可认作阴证虚证。或亦有根盘白而顶微红者，此必脓巳成，即欲开之以泄其邪，邪泄后方得热退身凉而元气自然来复，脾胃亦醒，饮食有加，数日间气血充盈，即能收口。

其有体虚之人，元气不足，或因郁结伤脾，暴怒伤肝，气凝血滞，或湿气逆于肉腠，或寒邪入于筋络，或湿痰阻于经隧，或病血注于关节，又或病后余邪发散未尽，种种病由皆因真气不能运行，使邪气壅滞而为患也。其发为流注也，或结块，或漫肿，或一或三，或五或七，此又未穿，彼又肿起。外侯则恶寒发热，饮食减少，脉来细弱，此必培其脾胃，祛其寒湿，调其营血，脾胃健则血自生，而气自运行，岂可不固其本根，妄用寒凉克伐之剂而蹈虚虚之戒哉？其发为腿痈也，则漫肿无头，皮色不变，乍寒乍热，时痛时瘦，筋屈不伸，不能转动，如非大补气血，温经通络，何以能使之消散？更何以使之速起速溃、易敛易愈也！

总之，阳证流注腿痈必欲辨明风寒暑热发于何部经络，总以发表和营。如正旺邪实，宜万消化坚丸攻透，方能无脓即消，有脓即溃、屡用屡验，切勿以药味峻猛而避之。如溃脓后急欲调和脾胃，若久不敛口者方可补托。如阴寒着骨而发足，不能伸舒，或身不能转动，必须用阳和汤温经通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