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蛇传说里的中医药

提及“白蛇传说”，妇孺皆知。古往今来，小说、戏曲、评书、舞蹈、绘画、电影、电视剧等均有精彩呈现，影响巨大，经久不衰，且远播国外。2006年，“白蛇传说”入选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。

“白蛇传说”肇始于唐五代时期，迨南宋基本成型。明朝文学家、藏书家洪楩于嘉靖二十年至三十年间（1541年—1551年）刻印《清平山堂话本》中收录的《西湖三塔记》为“白蛇传说”之早期文字。明朝天启四年（1624年）文学家冯梦龙《警世通言》第28卷中的小说《白娘子永镇雷峰塔》是“白蛇传说”的首次完整性文本。与此同时，陈六龙所撰戏本《雷峰塔传奇》付梓。清乾隆三年（1738年）著名戏曲作家黄图珌刻本《雷峰塔传奇》2卷20折刊印，乾隆三十六年（1771年）戏曲作家方成培《雷峰塔》4卷34折出炉。

在艺术形式繁多的“白蛇传说”中，每每有一些中医药叙事，或浓墨重彩或简约凝练，实为引人入胜之笔。

汇集各种“白蛇传说”之描述可以看到，许仙是一位年轻却资深的中医药从业者。其父曾经开过药铺，他自幼父母双亡，但“施仁学味草，习业近岐黄”“且求济世方”，悉得真传。他外出打工，依旧初心不改干老本行。先是在表叔李将仕家的药铺做主管，之后又被推荐到镇江一家药铺做主事。再后来，白娘子解囊相助，他纠合了几个新伙计，在镇江渡口码头赁了一间房子，买下一套中药橱柜，开了一家名为“保和堂”的药店。夫妻二人一同收买药材，精良炮制，为众生治病疗疾，施舍药物，其仁心仁术博得百姓夸赞，营生日见红火。

在“白蛇传说”中，许仙为白娘子作过医学诊断。一日白娘子身体不适，许仙亲自把脉，并下结论：“非恙也，佳兆矣！”“《内经》上说妇人少阴脉动甚，孕子也，正合娘子今日之脉。”

雄黄亦在白蛇传说里一再出现。一次是白娘子与许仙庆赏端阳时，误饮雄黄酒现出真形。另一次是白娘子为救治许仙，去蓬莱岛盗取灵芝仙草，白娘子与看守仙草的神童拔剑相向，一位神仙口出豪言：“我将岩前大石一指，变作雄黄山一座，轻轻将此妖压住。”

这里，“蛇”“端阳”“雄黄”三者有了系统关联。蛇畏惧雄黄，雄黄能够祛毒辟邪，人们过端阳节时须饮雄黄酒。如此一来，既体现了顺应天地之道、四时之序的认知，也演绎、丰富了民间端阳的文化内涵。

此外，“白蛇传说”还记写了端阳之时“竞渡流传旧，缠丝续命新。结芦同楚客，采艾货医人”之习俗。这些民族符号的赓续弘扬，蔚然成为一种文化积淀和家国情怀流布于今。

清代方成培对先前的“白蛇传说”作了颠覆性改编，实现了“蜕变”，受到好评。后来，戏曲舞台上基本搁置“黄本”而采用“方本”。需要指出的是，方成培未保留黄图珌《雷峰塔传奇》中“药赋”的相关内容，实属遗憾。

黄图珌所撰《雷峰塔传奇》，有“偶将情境翻奇境，丝竹声中觉一新”之誉。“药赋”是其中的一场折子戏，两位角色以140余味中药材名称相互表意叙事，风趣生动。

“药赋”讲的是许仙在表叔药铺打工期间，不辞辛劳，业务娴熟，备受青睐。谁知，却遭到药铺同仁的嫉妒。药铺一位老主管受许仙之托，约请大家伙儿在酒肆聚聚，作一番沟通融洽。老主管一登场便三句话不离本行：“红花丛里白头翁，鄙贱犹如五谷虫。着意锁阳能独活，自恃厚朴为防风。老汉乃李将仕药铺一个主管便是，贸易偏推贯众，年华得近南星。不惟道地药材名驰川广，更兼精明方脉价重苏杭。”小伙计开场白云：“小子混名叫做大风子，打扮好似白花蛇。逢将驴马常思溺，见了金银便眼花。”眼见得去酒肆畅饮，小伙计蛮兴奋：“见红曲而垂涎，正思杯泛郁金香。”谈话间，老主管提醒小伙计：大家都是一家人，彼此相处要宽宏大量些。小伙计一时略显不服：“你牛黄丸虽好，我虎骨胶更强。”聊着聊着，小伙计顿生正己之心、医己之念，当即提出试念一遍药名，温习药名之意义，请老主管指教。老主管满口答应。于是，小伙计开始了第1报：橘红、桔梗、半夏等12味药，老主管告知：这多是豁风痰清外邪的。小伙计第2报：龙胆草、车前子、丹皮、泽泻、山萸等10味药，老主管告知：这多是平肝火生精血的……一直持续到第10报结束，小伙计对老主管说：药石众多，一时也记忆不起，改日再请教罢。

“药赋”的结尾亦颇有韵味：“数不了千般药石，用不尽万个奇方。丢不去三分甘草，少不来一片生姜。”黄图珌在“药赋”中不惜笔墨、不吝篇幅地列举百余种药材名称、说明药物功能，绝非冗笔闲章。这是作者极力向社会宣传普及中医药知识、使人人知其药知其性，彰显自我医学情怀和才识的有意之举，也蕴涵着作者借说“药”明志寓理，希望世上之人能够医人之情与正己之心共存相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