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感病亦可用人参
温病无问卫气营血俱属热证,人参亦可随机而施,则知外感热病中邪实不是人参的禁忌症。而正虚主要是气虚或气阴亏虚,或阴津亏虚,或邪气深入而正气不支,也可是人参的适应症。
人参为补虚要药,用于外感病需辨证用药,选准适应症,组方有度。其一,有正虚基础,或气虚(阳虚),或阴虚,或气阴两虚。其二,形体舌脉虚象明显。其三,配伍得当,补疏相宜。
外感病具有普遍性和广泛性,外感病治疗当否影响着人们的健康和寿命。在外感病的不同阶段恰当配伍人参,可以起到扶正祛邪、预防传变、调复元气、固脱安神之功。
扶正祛邪
《素问·评热病论》说:“邪之所凑,其气必虚”,故扶正祛邪是治疗疾病的基本原则。
经方巧用人参治外感病
人参补五脏,益元气,用之于解表方剂中助正以散邪,且能防止汗后耗气伤津。医圣张仲景在《伤寒杂病论》多个方剂中使用人参治疗外感病。如白虎加人参汤,主治阳明热邪炽盛,津气两伤。其中白虎汤清肺胃之热,然此时热盛久许,津气已伤,故加人参益气生津,扶正以抗邪。柯韵伯《伤寒来苏集》认为:“更加人参,以补中益气而生津,协和甘草、粳米之补,承制石膏、知母之寒,泻火而土不伤,乃操万全之术者。” 王子接《绛雪园古方选注》:“阳明热病化燥,用白虎加人参者,何也?石膏辛寒,仅能散表热,知母甘苦,仅能降里热,甘草、粳米仅能载药留于中焦,若胃经热久伤气,气虚不能生津者,必须人参养正回津,而后白虎汤乃能清化除燥。”经方非常重视在治疗外感病时应用人参的益气、生津之功,以达到正复、邪去、病安之效。
时方名方妙用人参治外感
时方中常用人参扶正气,促邪外出。如《太平惠民和剂局方》所载人参败毒散,功能益气解表,散风寒湿。主治伤寒时气,头项强痛,壮热恶寒,身体烦疼,及寒雍咳嗽,鼻塞声重,风痰头痛,呕哕寒热等。方中羌活,独活为君药,辛温发散,通治一身上下之风寒湿邪……方中人参亦属佐药,用量虽小,却具深义:一是扶助正气以驱邪外出;二是散中有补,不致耗伤其主。
中医学认为,气虚为发病之本,故在治疗外感病时也非常注重补气扶正。正如《寓意草》所说:“人受外感之邪,必先以汗驱之。惟元气大旺者,外邪始乘药势而出。若元气素弱之人,药虽外行,气从中馁,轻者半出不出,留连为困,重者随之气缩入,发热无休……所以虚弱之体,必用人参三五七分,入表药中少助元气,以助驱邪之主,使邪气得药,一涌而出,全非补养虚弱之意也。”李东垣治内伤兼外感常用补中益气加表药一二味热服,以散外邪。
再如清燥救肺汤,方中人参益胃津,养肺气。柯韵伯《古今名方论》中即指出:“喻氏宗其旨,集诸润剂而制清燥救肺汤,用意深,取药当,无遗蕴矣……若泥于肺热伤肺之说而不用人参,必郁不开而火愈炽,皮聚毛落,喘而不休。此名之救肺,凉而能补之谓也。若谓实火可泻而久服芩、连,反从火化,亡可立待耳。”以上所述,虽然外感病以邪在肌表为主,然仍以气虚为本,治疗时注意顾护正气,则气旺以利抗外邪。
特殊人群外感多用人参
由于正气虚的生理特点,老年人、儿童、妇女及体弱多病者属于外感疾病中的一部分特殊人群。老年人“里气虚馁,卫阳式微”,正气不足,御外功能较弱,易患外感,且反复缠绵;小儿,形气未充,稚阴稚阳之体,不耐外邪入侵,易患外感;妇女经带胎产之生理特点,容易致虚而易患外感;体弱多病之体,或先天不足,或后天失养,或久病失治致虚而易患外感疾病。对于这些特殊群体外感病的治疗,顾护正气是其治疗特点,古今医者创造了大量有效的方剂,如参苏饮、四君子汤,八珍汤、补中益气汤、人参败毒散、生脉散等等。人参在上述方剂中或为君药,或为臣、为佐使,总为不可或缺,发挥着扶正固本祛邪之功。如治疗气虚外感之参苏饮中,人参即为君药,益气、扶正祛邪。此类特殊人群外感,人参得以常用。
预防传变
疾病从发生发展,一直处于邪正相争的运动变化之中。如伤寒的六经传变,即是由太阳而阳明、少阳,而太阴、少阴、厥阴进行传变。这是疾病由阳转阴,由轻到重的发展过程。在此传变过程中,正气的强弱尤为关键。人参的应用对病机的转化尤为微妙,常于大剂解表药中稍用人参,取其升发正气,预防传变,使外邪在本经而解。张仲景创制小柴胡汤类方剂和解枢机,运用人参扶助正气,预防外感病由表入里、由轻转重,使疾病和解在本经。如小柴胡汤,在伤寒热病中为清热剂,在六经中为和解剂,为少阳和解之祖方。方中人参、甘草、大枣,益气补中,鼓舞正气,预补其虚,以防外邪复传入里。成无己《注解伤寒论》:“小柴胡汤为和解表里之剂也……人参味甘温,甘草味甘平,邪气传里,则里气不治,甘以缓之,是以甘物为之助,故用人参、甘草为佐,以扶正气而复之也;半夏味辛微温,邪初入里,则里气逆,辛以散,是以辛物为之助,故用半夏为佐,以顺逆气而散邪也,里气平正,则邪气不得深入,是以三味佐柴胡以和里。”吴谦《医宗金鉴》说:“以其邪在半表半里,而角于躯壳之内界,在半表者,是客邪为病也,在半里者,是主气受病也。邪在两界之间,各无进退而相持,故立和解一法,既以柴胡解少阳在经之表寒,黄芩解少阳在府之里热,犹恐在里之太阴,正气一虚,在经之少阳,邪气乘之,故以姜枣、人参和中而壮里气,使里不受邪而和,还表作解也。”
再如在湿温、暑热治疗中古今医家屡用人参,或健脾益气除湿,或益气生津救液,或清暑救元,以杜疾病传变。《医贯》曰:“有伤暑吐衄者……盖暑伤心亦伤气,其脉必虚,以参、芪补气,使能摄血,斯无弊也。”外感病用人参入药能够“借人参之力,领出在内之邪,不使久留”,促使疾病尽快康复,以预防传变。
调元复元
人参具有大补元气,补益肺脾,生津止渴等功能。古今医家运用人参针对热病之元气损伤进行调补之名方众多,以人参益气养阴为主药,清泄余热为辅,用于热病后期。如仲景竹叶石膏汤,本方由竹叶、石膏、半夏、麦冬、人参、甘草、粳米组成,以补益气阴为主,清热为辅,主治病余后余热未解,气液两亏。尤在泾《伤寒贯珠集》对此方解:“大邪未解,元气未复,余邪未尽,气不足则因而生痰,热不除则因而上逆,是以虚羸少食,而气逆欲吐也。竹叶石膏汤乃白虎汤之变法,以其少气,故加参麦之甘以益气。”陈修园《伤寒方歌括》:“人身天真之气全在胃口,津液不足即是虚,生津液即是补虚。仲师以竹叶石膏汤治伤寒解后虚羸少气,以甘寒为主,以滋津为佐,是善后第一治法。”
再如理中汤,王昂《医方集解》云:“此足太阴药也。人参补气益脾,故以为君。”正如程应旄所说:“理中者,实以燮理之功,予中焦之阳也。”又如《和剂局方》所载六合汤,以六君子补气为主,重用人参,具有调和元气之功。以上所述,人参能调补元气、阴液,在外感病后期,元气已虚,津液已伤,正是应用人参调元复元之机。
固脱安神
人参甘温,大补元气,可益气回阳固脱,顾护阴血。外感病失治、误治,病情深入、恶化时,可出现气脱、血脱、阳亡、阴竭等危急变证,此时,人参的应用尤为重要。如独参汤、参附汤,回阳急救汤等均以人参为主药益气回阳固脱,以治气脱、阳亡等。人参常配伍附子,可大补元气,回阳固脱,用于阳气虚脱之证。正如《删补名医方论》云:“补后天之气无如人参,补先天之气无如附子,此参附汤之所由立也。二脏虚之微甚,参附量为君主,二药相须,用之得当,则能瞬息化气于乌有之乡,顷刻生阳于命门之内,方之最神捷者也。”当血脱、阴竭时,阳气无所依附,也会脱失,治疗当主用人参,取其固脱生津,顾护阴血之功。
如《伤寒论》第385条:“恶寒脉微而复利,利止,亡血也,四逆加人参汤主之。”四逆加人参汤回阳止利中有益气生阴之意,凡阳亡阴竭之症,以本方为优。王子接《绛雪园古方选注》:“四逆加人参,治亡阴止利方。盖阴亡则阳气亦与之俱去,故不当独治其阴,而以干姜、附子温经助阳,人参、甘草生津和阴。”今人王占华认为人参具大补元气,健脾益肺,生津安神,救虚固脱之功,每用人参治疗脱汗、久泻、便血等虚脱之证。
人参具有较好的安神之功。《神农本草经》言人参:“主补五脏,安精神,止惊悸,除邪气,明目,开心益智。”人参安神之功,实则是用其补心之用。外感病日久入内,可耗伤心气,使神无所安。可用人参补心气,安心神,常与茯苓、炙甘草相须为用。
如《伤寒论》第107条:“伤寒八九日,下之,胸满烦惊,小便不利,谵语,一身尽重,不可转侧者,柴胡加龙骨牡蛎汤主之”。方有执《伤寒论条辨》曰:“心虚则惊也,故用人参茯苓之甘淡,入心以益其虚。”王子接《绛雪园古方选注》认为柴胡加龙骨牡蛎汤中用人参、炙甘草助阳明之神明,即所以益心虚也。
综上,人参为补虚要药,用于外感病需辨证用药,选准适应症,组方有度。其一,有正虚基础,或气虚(阳虚),或阴虚,或气阴两虚。有学者总结了历代医家在外感热病治疗中应用人参的经验,指出伤寒邪在三阳属表实热证,皆有用人参之方。温病无问卫气营血俱属热证,人参亦可随机而施,则知外感热病中邪实不是人参的禁忌症,而正虚主要是气虚或气阴亏虚,或阴津亏虚,或邪气深入而正气不支,却是人参的适应症。气液虚而欲脱,则人参又为固脱之首选,邪气不除,正气永无恢复之机,外感热病之用人参,虽是扶正补虚,其要义确是扶正达邪。其二,形体舌脉虚象明显。即形体消瘦,虚羸,面色萎黄或苍白,舌体瘦小,舌面多干燥,或光剥,脉象由大变小,由浮转沉,由弦滑洪大转为微弱等。其三,配伍得当,补疏相宜。王昂《医方集解》指出:“于古伤寒专科,从仲景至今,明贤方书无不用参,何为今日医家弃除不用,全失相传宗旨,使体虚之人百无一活,曾不悟其害也。盖不当用参而杀人者,是与芪、术、归、桂、姜、附等药同行,温补之误,不谓与羌、独、柴、前、芎、半、枳、桔、芩、膏等药同行,汗和之法所致也,安得视等砒鸠也?”若是肥胖体质,舌体大而舌苔厚腻,面色红润或晦暗或腻滞者,虽有虚像,邪亦盛甚,宜先祛其实,再调理其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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